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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3回 狐妖的愛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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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柒聽至此,無奈地望她一眼:美男當前,你卻只惦記那碗粥……都說狐妖好色,怎麽到你這兒成了個異類?

“我實在按捺不住,看屋內無人,便溜進屋去,將那碗燕窩粥喝了個精光,那味道真是……”

錦樂瞇起眼睛美滋滋地咂嘴回憶,驀然瞥見蘇柒鄙夷的目光,有些訕訕道:“你看,我娘已修成四尾狐妖,平日裏不大需要吃東西,故而向來懶得給我做飯。我除了捕些山雞野兔,便只有去潭柘寺裏尋覓吃的。但那些老和尚終日蘿蔔白菜糙米飯,實在沒什麽好吃的……”

“我懂我懂。”作為一個資深吃貨,蘇柒表示理解錦樂的心情:世間美男何其多,但那碗燕窩粥著實不能辜負。

“我喝完粥潛出屋去,在窗外偷看沐浴完的少年對著那只空碗楞神兒,覺得他傻乎乎的樣子也著實有趣。

許是那碗粥太好喝了,令我夢牽魂繞欲罷不能,故而第二天夜晚,我忍不住又跑去了他的院子。

此番簡直是意外之喜,他桌上不但有粥,還有幾樣精致好看的小點心。

但麻煩是,那少年也坐在桌邊,湊著油燈看書,十分投入的樣子。

我琢磨著,得想辦法將他支走,我才好進屋去偷吃的,於是在院裏轉了一圈,逮到只肥肥壯壯的公耗子。

我便跟他聊天,說屋內床榻底下有個老鼠洞,洞裏有只年輕貌美的母耗子,最是嬌媚風流惹人憐愛。公耗子本不信,但被我吹了口狐香,立刻變得咧嘴傻笑,急不可耐地沖進了屋去。

少年郎眼見一只耗子沒頭沒腦地闖進屋來,立刻扔了書本跳起來追打,那公耗子此時心裏只有耗子美眉,不要命地往他床榻底下鉆,令那少年郎氣憤不已。

我躲在窗外,忍笑看了一出人鼠大戰,眼見少年手握一只布鞋從屋裏一路追了出來,趕忙趁機溜進屋去一通大吃大喝,聽見院裏少年郎尋不到那公耗子,不得不恨恨地鳴金收兵,我便趕緊抹抹嘴溜之大吉。

經此兩次成功,我深覺人們口中所謂‘偷吃’也並沒那麽大風險,於是第三夜又大搖大擺地去了。

這次更不得了,少年郎屋裏擺了滿滿當當的一桌子美味,當中還有一只紅彤彤油光光的大肘子,飄得滿院子都是香氣。

碰巧少年郎不在,屋內靜悄悄地,我暗嘆天助我也,索性化成人形溜進屋去,在桌邊坐下來大快朵頤。

我吃得正酣,卻忽覺後頸傳來一陣涼意,以及一個冷冷的聲音:‘總算逮到你了!’

我嚇了一跳,慢慢回頭,便見一支寒光閃閃的劍尖正抵在我脖頸寸餘遠的地方,執劍的少年郎滿臉的氣惱,問道:‘你是何人?快說!’

我瞪大了眼望他,郁悶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,示意我不是不想說,實在是被一口肘子噎住了,這會兒連氣兒都順不上來。”

蘇柒毫不避諱地翻了個白眼:瞧你這點兒出息……

“就在我噎得幾乎要翻白眼兒的時候,那少年郎終於頓悟了,放下劍替我倒了杯茶,我這才緩了過來。

我那時頗為後怕:若我錦樂辛苦修行了五百年,好不容易化為人形,卻因貪吃被一口肘子噎死了,得有多憋屈!想至此,我便很認真地對那少年拱手道:多謝公子救命之恩!

原本冷著一張臉的少年卻‘噗嗤’一聲笑了,說這也算救命之恩?

我們狐妖一族,最講究報恩,我便很篤定地點頭,說救命之恩定當報償,公子想讓我如何報法,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。

那少年便望我笑得愈發開心,索性在我身邊坐下來,溫言道:不必赴湯蹈火,你若餓了就繼續吃,吃完了陪我聊聊天就好。

我心想,吃和聊天兩件事我都十分擅長,這恩報得真是輕松愉快。於是愈發賣力地報恩,直報到我實在撐得吃不下去,算算時間也不早了,我娘應該回來了,於是打著飽嗝向他告辭。

他卻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,問我日後可還來。

我當時怕被我娘罵,著急回狐貍洞去,便隨口跟他說,只要有好吃的,我自然還會來。那少年便展顏笑道,他定會備好好吃的等我。

我覺得這少年真真是個好人,便從此夜夜去他那裏蹭宵夜,他對我如此恩惠,也無甚過分的要求,只要我陪他聊聊天就好。

他跟我說了許多話,說過他的理想,想要仗劍走天涯,無拘無束快意恩仇,不必為任何人所拘囿。他也好奇過我的姓名身世,但我牢記我娘的教導三緘其口,他便也不再多問。

如此愉快地蹭吃蹭喝了幾日,終被我娘發現,在我要出門前攔住了我,正色問我是不是要去會男人。

我思忖了一下便點了點頭,我娘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,抓住我問是不是沈溺期間不能自拔?

我又思忖了一番,再度點頭。我娘便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哭嚎起來,直言她一時失察便讓我動了凡心,當真是造孽啊造孽。

我忙不疊地解釋,讓我沈溺期間的並不是男人,而是好吃的,可惜我娘不信。

我娘不惜獻身說法,向我解釋狐妖為何不能動心:十幾年前,她也曾愛上一個凡人男子,愛得死心塌地,縱是那男子早有家室兒女,她也毫不在乎,只求能偶爾見一見他,與他春宵一度便十分滿足。

不想那男子命格不好,正值盛年卻遭人陷害,落得個滿門抄斬的責罰。我娘聽聞此噩耗,瘋了一般地去救他,卻終究晚來一步,那男子及其家眷悉數喪命於屠刀下,連宅院都被喪心病狂的劊子手付之一炬。”

她說到“滿門抄斬”時,蘇柒便有些揪心,聽至此便心下明悟:錦樂的娘曾經愛上的,只怕就是那位被判裏通外國的將軍,也就是四姐兒的父親亦或兄長。

她忽然覺得心中悶悶,莫名的難過。

“我娘趕到時,她的心上人被劊子手一刀刺穿了心肺,卻尚有一口氣在。我娘當即殺了那劊子手,想要救她心愛的男人,卻為時已晚。

他讓我娘莫要再顧念他,更不要想著替他報仇,好好修行做個有益於家國的好妖。

我娘拼勁了一身修為,甚至不惜***內丹,想要將心上人救回來,然生死有命不能更改,她的心上人終是溘然長逝,死在了我娘懷裏。

“我娘抱著他,哭了三天三夜,哭得眼眸都淌出了血。”錦樂憶及往事,依舊傷感不已,“彼時我還是只尚未化人的雙尾靈狐,幾日不見母親十分擔心,一路循著氣息找到她,便見到他那副形容枯槁、雙眸滲血,幾欲與心上人同歸去的模樣。

我當時嚇壞了,哭求我娘不要丟下我,千呼萬求才將我娘喚了回來。她擦幹了眼淚,說為了我不會自尋短見,然後便尋了個靈秀之地,將那男子葬了,從此游戲紅塵,再不肯對哪個男子有半分真心。

我娘便拿此事提點我,說我狐妖一族看似風流,實則最重情重義,一旦愛上了誰,便是一門心思肝腦塗地對他;而一旦受了情殤,便如斷尾之痛,鉆心挖骨。

彼時我被我娘一通連哄帶嚇駭到了,忙不疊答應再不去見那少年郎,心中卻暗嘆:可惜了我那日日不重樣的宵夜……

問題是,由儉入奢易,由奢入儉難,我將王府的珍饈玉食吃順了口,便覺的潭柘寺的水煮蘿蔔白菜實在寡淡無味,後山的倉鼠野雞更是難以下咽。如此忍耐了幾日之後,便覺如此下去,我的狐生都要黯淡無光。

於是自我安慰:我只是去他那裏偷吃,決計不與他見面,更不與他說一句話,這樣應該算不得沈溺期間不能自拔。

做好了心理建設,我便心安理得地去了,且刻意去晚了些,料想那少年郎理應睡下了。

熟料那少年郎正坐在庭院中回廊下,吹著一根短笛,清悅的笛音融入融融月色,甚美。

他不睡便打亂了我的全盤計劃,我一時氣不過,忍不住現身嗔怪他:大半夜的不睡覺,在這裏吹什麽笛子?!

他騰地彈了起來,驚喜之餘又有些局促得不知所以,訕訕笑道:我在這裏等了你四晚,實在有些熬不住,只好吹笛子讓自己不至於睡過去。

他這話說得,讓我頗有些動容。但我謹記我娘教導,故作氣憤道:你一晚未等到,就不必再等了,若我今夜再不來,你難道還要繼續等下去?你是不是傻?

他被我數落得低下頭去,有些委屈道:我只是想見你。

他不過短短的一句話,卻落在了我心裏最柔軟的地方:我錦樂化人不久、涉世未深,所謂世間男女之愛,大都是從戲臺子或話本子上看來,以為愛情就該來得轟轟烈烈驚天動地。如今,卻被一個少年郎平淡樸實的一句話激起了滿心的漣漪,想笑又想哭。

他看我一副古怪的表情,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麽惹我生氣,忙一疊聲地道歉,又說給我備下了我最愛吃的肘子和糕點,小心翼翼地問我要不要嘗嘗。

我便再度被美食誘惑,從此更加的欲罷不能……”

“錦樂啊,我無心打斷你的美食回憶,”蘇柒實在忍不住插嘴,“但你跟那少年郎,究竟是何時好上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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